申海市，初夏。
黏湿的空气仿佛凝固在黄浦江上空，将这座金融巨城的喧嚣也压低了几分。
华睦银行申海分行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灰蒙蒙的天空，内部却是另一番景象——恒温空调送来宜人的凉意，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脚步声匆忙而克制。
李明轩刚刚结束了一场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的拉锯战。
他轻轻吁了口气，略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对面那位名叫周海涛的中年男人终于在最后一页补充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经理，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周海涛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紧紧握住李明轩伸出的手，“华腾厂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这笔续贷了。
这份恩情，我老周记下了！”
“周总言重了。”
李明轩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内心的波澜，“我们银行的宗旨就是服务实体经济，特别是像华腾这样有技术、有市场，只是暂时遇到困难的优质中小企业。
合规前提下，我们自然会尽力支持。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补充协议里的条款，尤其是关于抵押物追加和资金用途监管的部分，还请务必严格遵守。
这不仅是对银行负责，更是对您自己和华腾厂负责。”
周海涛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李经理放心，这次我们一定按规矩来，绝不让您难做。”
送走千恩万谢的周海涛，李明轩回到自己位于客户部大开间角落的工位上。
桌面上文件堆积如山，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邮件提醒。
刚才那笔续贷，金额不过八百万，对于家大业大的华睦银行申海分行来说不算什么大单，但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华腾精密制造是一家典型的技术型中小企业，产品在特定领域颇有竞争力，但去年因为一个海外大客户突然取消订单，加上原材料价格波动，资金链骤然绷紧。
之前的贷款即将到期，如果无法续贷，等待它的几乎只有破产清算。
李明轩接手后，深入工厂调研数次，反复核算现金流，甚至亲自联系了几个下游客户核实订单情况，最终判断企业本身还有救，但风险也确实不小。
他顶着内部风险评估的部分质疑，设计了一套追加有效抵押、严格监管资金流向、并与企业实际回款周期挂钩的还款计划，反复沟通、修改，才最终说服了信审部门，也让周海涛接受了那些近乎苛刻的条件。
这过程耗费的心力，远超做几单“锦上添花”的大项目。
但每当看到周海涛那样真正做实业的企业家眼中的恳切与希望，李明轩就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值得的。
他父亲当年也是开工厂的，就是因为银行在关键时刻抽贷，最终……他甩了甩头，不愿再想下去。
做好自己的本职，守住银行和客户之间的底线，是他进入华睦银行时的初心。
“明轩，搞定啦？
厉害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是坐在他对面的王磊。
王磊是和他同期入行的，不过走的是技术支持路线，此刻正对着电脑屏幕敲打着什么，头也没抬地恭喜道，“听说老周那单挺麻烦的，风控那边卡了几次，也就你能啃下来。”
李明轩笑了笑：“运气好而己。
对了，上次让你帮我查的那几个公司的关联数据，有眉目了吗？”
“有点意思，”王磊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表面看没什么，但深挖下去，股权结构绕来绕去，好像总有那么一两个影子股东在好几家看似无关的公司里出现。
还没完全理清，等我再跑跑数据模型。”
“行，辛苦了。”
李明轩点点头，王磊在数据挖掘上的天赋，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是分行办公室打来的：“李经理，赵副行长请您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李明轩心里“咯噔”一下。
副行长赵卫东，主管他们公司金融一部，是行内典型的“业务派”领导，作风强势，极其看重业绩指标，尤其喜欢大项目、新概念带来的“亮点”。
自己刚啃下一块硬骨头，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是表扬，还是……别的什么？
怀着一丝忐忑，李明轩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快步走向位于楼层另一端的副行长办公室。
赵卫东的办公室比普通部门经理的要宽敞不少，红木办公桌擦得锃亮，背后墙上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马到成功”水墨画。
年近五十的赵卫东保养得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此刻正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看起来就很名贵的功夫茶。
“明轩来了，坐。”
赵卫东放下茶杯，脸上堆起笑容，但那笑容并未首达眼底，“刚才听汇报，华腾那笔老大难的续贷，你给办妥了？
不错，很不错！
关键时刻能顶上，有担当，是我们华睦银行需要的人才！”
“谢谢赵行肯定，是团队协作的结果，我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李明轩谦虚地回应，心里却在快速分析赵卫东的意图。
开门见山的表扬，后面往往跟着更重要的“但是”。
果然，赵卫东话锋一转：“不过啊，明轩，像华腾这样的小单子，虽然体现了我们服务中小企业的社会责任，但对我们分行整体的业绩贡献，毕竟还是有限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现在是什么时代？
是新经济、高科技的时代！
我们银行要发展，就必须抓住时代的脉搏，敢于拥抱创新，支持那些真正有潜力、能引领未来的‘独角兽’！”
李明urée轩心中一凛，知道正题来了。
“这不，”赵卫东从桌上拿起一份装帧精美的项目计划书，递给李明轩，语气变得格外兴奋，“‘创科动力’，听过吧？
申海市这几年最炙手可热的AI和大数据公司，市里的明星企业，高新区的重点扶持对象！
他们的创始人，年轻有为，技术背景顶尖，据说上面都有领导很看好。”
李明轩接过计划书，封面上“创科动力——引领智能未来”的口号十分醒目。
他确实听说过这家公司，媒体报道很多，各种峰会论坛也常能见到其创始人的身影，风头正劲。
“他们最近在研发一款颠覆性的智能城市管理系统，前景非常广阔，己经拿到了好几个城市的意向订单。”
赵卫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现在项目进入关键的扩张期，需要一大笔资金。
他们主动找到了我们华睦银行，希望我们能提供5个亿的综合授信支持！”
“五亿？！”
李明轩心头猛地一跳。
五亿人民币，即使在申海分行，也绝对算是一笔巨额贷款了，尤其对于一家成立时间并不算太长的科技公司而言。
“对，就是五亿！”
赵卫东斩钉截铁地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明轩，我知道你业务能力强，啃硬骨头有经验。
这个项目，行里非常重视，我也很看好。
现在，我把这个重担交给你，让你来做这个项目的主办客户经理！”
李明轩翻开计划书，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
漂亮的PPT，诱人的市场预测，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术术语……一切看起来都完美得不像话。
但多年的职业经验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科技行业瞬息万变，高投入高风险，五亿的资金，对于银行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赵行，感谢您的信任。”
李明轩斟酌着词句，“创科动力确实是明星企业，但五亿的金额不是小数目，而且是纯信用贷款吗？
还是有其他担保措施？
他们的财务状况、核心技术的自主可控性、市场竞争风险……这些都需要我们进行非常审慎和细致的尽职调查。”
赵卫东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摆了摆手：“这些当然都要走流程，我不是让你违规操作。
但速度要快！
机遇不等人！
创科动力这样的企业，多少家银行盯着想合作？
我们必须拿出诚意和效率，抢占先机！”
他站起身，走到李明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加重了几分：“明轩，我知道你做事认真，这是优点。
但有时候，也要有大局观，要有魄力！
这个项目做成了，不仅是你个人的功劳，更是我们一部，乃至整个分行的亮点！
年底评优、晋升，都好说！
我己经跟上面汇报过了，这个项目，我们一部志在必得！”
赵卫东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力和强烈的暗示。
李明轩感到那份沉甸甸的项目计划书仿佛有千斤重。
他看到了赵卫东眼中对“政绩”的渴望，感受到了那股自上而下推动项目尽快落地的无形力量。
但他内心深处那个坚持“底线”的声音，却在隐隐作痛。
五亿，对于一家需要输血的企业来说是甘霖，但对于银行，一旦判断失误，就是足以引发一场风暴的巨额不良。
“赵行，我明白项目的重要性。”
李明轩抬起头，迎着赵卫东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专业，“我会尽快组织团队，启动尽职调查工作。
但涉及这么大金额，风险评估必须做扎实，这是对银行资产负责，也是对项目本身负责。”
赵卫东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服从度，最终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记住，要快，也要‘好’。”
他特意在“好”字上加重了语气，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走出副行长办公室，外面的喧嚣似乎也无法驱散李明轩心头的沉重。
他握紧了手中的项目计划书，纸张的边缘有些硌手。
他预感到，这不仅仅是一笔大额贷款，更像是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而他，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申海这座巨大的金融机器依旧在精密地运转着，吞吐着海量的资金和信息。
而在这庞大的体系中，一个普通的客户经理，又能守住多少属于自己的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该走的程序一步不能少，该查的疑点一个不能放过。
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原则。
只是，他隐隐觉得，这次的对手，可能不仅仅是市场风险那么简单。
赵卫东那过于急切的态度，以及那句“上面都有领导很看好”……这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李明轩加快了脚步，他需要尽快找到王磊，有些事情，必须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准备了。
黏湿的空气仿佛凝固在黄浦江上空，将这座金融巨城的喧嚣也压低了几分。
华睦银行申海分行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灰蒙蒙的天空，内部却是另一番景象——恒温空调送来宜人的凉意，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脚步声匆忙而克制。
李明轩刚刚结束了一场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的拉锯战。
他轻轻吁了口气，略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对面那位名叫周海涛的中年男人终于在最后一页补充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经理，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周海涛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紧紧握住李明轩伸出的手，“华腾厂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这笔续贷了。
这份恩情，我老周记下了！”
“周总言重了。”
李明轩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内心的波澜，“我们银行的宗旨就是服务实体经济，特别是像华腾这样有技术、有市场，只是暂时遇到困难的优质中小企业。
合规前提下，我们自然会尽力支持。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补充协议里的条款，尤其是关于抵押物追加和资金用途监管的部分，还请务必严格遵守。
这不仅是对银行负责，更是对您自己和华腾厂负责。”
周海涛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李经理放心，这次我们一定按规矩来，绝不让您难做。”
送走千恩万谢的周海涛，李明轩回到自己位于客户部大开间角落的工位上。
桌面上文件堆积如山，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邮件提醒。
刚才那笔续贷，金额不过八百万，对于家大业大的华睦银行申海分行来说不算什么大单，但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华腾精密制造是一家典型的技术型中小企业，产品在特定领域颇有竞争力，但去年因为一个海外大客户突然取消订单，加上原材料价格波动，资金链骤然绷紧。
之前的贷款即将到期，如果无法续贷，等待它的几乎只有破产清算。
李明轩接手后，深入工厂调研数次，反复核算现金流，甚至亲自联系了几个下游客户核实订单情况，最终判断企业本身还有救，但风险也确实不小。
他顶着内部风险评估的部分质疑，设计了一套追加有效抵押、严格监管资金流向、并与企业实际回款周期挂钩的还款计划，反复沟通、修改，才最终说服了信审部门，也让周海涛接受了那些近乎苛刻的条件。
这过程耗费的心力，远超做几单“锦上添花”的大项目。
但每当看到周海涛那样真正做实业的企业家眼中的恳切与希望，李明轩就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值得的。
他父亲当年也是开工厂的，就是因为银行在关键时刻抽贷，最终……他甩了甩头，不愿再想下去。
做好自己的本职，守住银行和客户之间的底线，是他进入华睦银行时的初心。
“明轩，搞定啦？
厉害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是坐在他对面的王磊。
王磊是和他同期入行的，不过走的是技术支持路线，此刻正对着电脑屏幕敲打着什么，头也没抬地恭喜道，“听说老周那单挺麻烦的，风控那边卡了几次，也就你能啃下来。”
李明轩笑了笑：“运气好而己。
对了，上次让你帮我查的那几个公司的关联数据，有眉目了吗？”
“有点意思，”王磊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表面看没什么，但深挖下去，股权结构绕来绕去，好像总有那么一两个影子股东在好几家看似无关的公司里出现。
还没完全理清，等我再跑跑数据模型。”
“行，辛苦了。”
李明轩点点头，王磊在数据挖掘上的天赋，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是分行办公室打来的：“李经理，赵副行长请您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李明轩心里“咯噔”一下。
副行长赵卫东，主管他们公司金融一部，是行内典型的“业务派”领导，作风强势，极其看重业绩指标，尤其喜欢大项目、新概念带来的“亮点”。
自己刚啃下一块硬骨头，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是表扬，还是……别的什么？
怀着一丝忐忑，李明轩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快步走向位于楼层另一端的副行长办公室。
赵卫东的办公室比普通部门经理的要宽敞不少，红木办公桌擦得锃亮，背后墙上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马到成功”水墨画。
年近五十的赵卫东保养得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此刻正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看起来就很名贵的功夫茶。
“明轩来了，坐。”
赵卫东放下茶杯，脸上堆起笑容，但那笑容并未首达眼底，“刚才听汇报，华腾那笔老大难的续贷，你给办妥了？
不错，很不错！
关键时刻能顶上，有担当，是我们华睦银行需要的人才！”
“谢谢赵行肯定，是团队协作的结果，我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李明轩谦虚地回应，心里却在快速分析赵卫东的意图。
开门见山的表扬，后面往往跟着更重要的“但是”。
果然，赵卫东话锋一转：“不过啊，明轩，像华腾这样的小单子，虽然体现了我们服务中小企业的社会责任，但对我们分行整体的业绩贡献，毕竟还是有限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现在是什么时代？
是新经济、高科技的时代！
我们银行要发展，就必须抓住时代的脉搏，敢于拥抱创新，支持那些真正有潜力、能引领未来的‘独角兽’！”
李明urée轩心中一凛，知道正题来了。
“这不，”赵卫东从桌上拿起一份装帧精美的项目计划书，递给李明轩，语气变得格外兴奋，“‘创科动力’，听过吧？
申海市这几年最炙手可热的AI和大数据公司，市里的明星企业，高新区的重点扶持对象！
他们的创始人，年轻有为，技术背景顶尖，据说上面都有领导很看好。”
李明轩接过计划书，封面上“创科动力——引领智能未来”的口号十分醒目。
他确实听说过这家公司，媒体报道很多，各种峰会论坛也常能见到其创始人的身影，风头正劲。
“他们最近在研发一款颠覆性的智能城市管理系统，前景非常广阔，己经拿到了好几个城市的意向订单。”
赵卫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现在项目进入关键的扩张期，需要一大笔资金。
他们主动找到了我们华睦银行，希望我们能提供5个亿的综合授信支持！”
“五亿？！”
李明轩心头猛地一跳。
五亿人民币，即使在申海分行，也绝对算是一笔巨额贷款了，尤其对于一家成立时间并不算太长的科技公司而言。
“对，就是五亿！”
赵卫东斩钉截铁地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明轩，我知道你业务能力强，啃硬骨头有经验。
这个项目，行里非常重视，我也很看好。
现在，我把这个重担交给你，让你来做这个项目的主办客户经理！”
李明轩翻开计划书，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
漂亮的PPT，诱人的市场预测，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术术语……一切看起来都完美得不像话。
但多年的职业经验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科技行业瞬息万变，高投入高风险，五亿的资金，对于银行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赵行，感谢您的信任。”
李明轩斟酌着词句，“创科动力确实是明星企业，但五亿的金额不是小数目，而且是纯信用贷款吗？
还是有其他担保措施？
他们的财务状况、核心技术的自主可控性、市场竞争风险……这些都需要我们进行非常审慎和细致的尽职调查。”
赵卫东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摆了摆手：“这些当然都要走流程，我不是让你违规操作。
但速度要快！
机遇不等人！
创科动力这样的企业，多少家银行盯着想合作？
我们必须拿出诚意和效率，抢占先机！”
他站起身，走到李明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加重了几分：“明轩，我知道你做事认真，这是优点。
但有时候，也要有大局观，要有魄力！
这个项目做成了，不仅是你个人的功劳，更是我们一部，乃至整个分行的亮点！
年底评优、晋升，都好说！
我己经跟上面汇报过了，这个项目，我们一部志在必得！”
赵卫东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力和强烈的暗示。
李明轩感到那份沉甸甸的项目计划书仿佛有千斤重。
他看到了赵卫东眼中对“政绩”的渴望，感受到了那股自上而下推动项目尽快落地的无形力量。
但他内心深处那个坚持“底线”的声音，却在隐隐作痛。
五亿，对于一家需要输血的企业来说是甘霖，但对于银行，一旦判断失误，就是足以引发一场风暴的巨额不良。
“赵行，我明白项目的重要性。”
李明轩抬起头，迎着赵卫东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专业，“我会尽快组织团队，启动尽职调查工作。
但涉及这么大金额，风险评估必须做扎实，这是对银行资产负责，也是对项目本身负责。”
赵卫东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服从度，最终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记住，要快，也要‘好’。”
他特意在“好”字上加重了语气，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走出副行长办公室，外面的喧嚣似乎也无法驱散李明轩心头的沉重。
他握紧了手中的项目计划书，纸张的边缘有些硌手。
他预感到，这不仅仅是一笔大额贷款，更像是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而他，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申海这座巨大的金融机器依旧在精密地运转着，吞吐着海量的资金和信息。
而在这庞大的体系中，一个普通的客户经理，又能守住多少属于自己的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该走的程序一步不能少，该查的疑点一个不能放过。
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原则。
只是，他隐隐觉得，这次的对手，可能不仅仅是市场风险那么简单。
赵卫东那过于急切的态度，以及那句“上面都有领导很看好”……这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李明轩加快了脚步，他需要尽快找到王磊，有些事情，必须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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