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沟藏在两座大山的夹缝里，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中，每到冬天，这里就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今晚，村东头杨小荣家的土坯房里却灯火通明，不时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啊——！
"林秀的第十次惨叫划破了雪夜的寂静，她浑身被汗水浸透，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指节发白。
林秀躺在土炕上，身下垫着几层旧棉絮，己经被血和羊水浸透。
她脸色惨白，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双手死死抓着炕沿，指节泛着青白色。
看到丈夫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很快被又一波剧痛淹没。
"啊——"林秀的惨叫撕破了雪夜的寂静。
"用力！
再用力！
"王婆子跪在炕尾，双手沾满鲜血，"看见头了！
"她那双浑浊的眼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习以为常的冷漠。
杨小荣进门后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这不是他们第一个孩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还是个丫头片子的话。
前面己经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的七岁，儿子的西岁，小女儿两岁，刚出生时还哭得很响亮，第2天却没了气息，后来便没人见过那小小的身体。
杨小荣想起今早去弟弟家时，母亲杨老太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小荣，这次要还是个赔钱货，你知道该怎么做。
"山里头就是这样。
养不起那么多张嘴，更供不起那么多"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杨家村下面那条湍急的河流边上，有个天然的沙坑，几十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女婴被丢弃在那里，村里的老人把那里称作"万人坑"，多少女婴的哭声在那里戛然而止，最终被河水冲得无影无踪。
"出来了！
"王婆子一声喊把杨小荣拉回现实。
林秀虚脱般瘫在炕上，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却死死盯着王婆子手中的婴儿。
屋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新生儿微弱的啼哭和窗外雪落的声音。
王婆子熟练地倒提着婴儿，在背上拍了两下，然后借着蜡烛的光仔细看了看婴儿的腿间。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动作也变得粗暴起来。
"是个丫头。
"王婆子撇撇嘴，随手扯过一块破布裹住婴儿，看都没看林秀一眼。
"林秀一下子呆滞住了：她用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说".给我看看孩子..."王婆子却己经转身走向墙角，那里放着一个装垃圾的竹筐。
她掀开盖子，像扔一袋发霉的粮食一样把新生儿丢了进去。
婴儿的哭声顿时变得闷闷的。
"王婶！
"林秀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痛击倒，"把孩子给我！
"杨小荣这时才动了动，他拦住王婆子："多少钱？
""老价钱，五块。
"王婆子拍拍手上的血污，"前几天你妈找到我说如果是个丫头就让我像上一个一样处理了，我办事利索，跟以前一样扔万人坑里，保证不留痕迹。
"林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小荣！
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杨小荣避开妻子的目光，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塞给王婆子："快去吧，趁天没亮。
"王婆子拎起竹筐，婴儿的哭声变得更微弱了。
她刚迈出门槛，林秀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炕上滚了下来。
她赤裸的下身还在流血，在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还我孩子！
"林秀抓住王婆子的裤脚，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求求你...还我孩子..."王婆子不耐烦地踢开她的手："疯婆娘！
养这么多丫头，你们家喝西北风去？
"杨小荣上前拽住妻子："你闹什么！
又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不都好好的？
"林秀的指甲深深掐进丈夫的手臂："上一个？
你以为我不知道？
二女儿出生时你说送给了别人家养，那家人对她很好..都是骗我的！
你们早就...早就...她还那么小连名字都还没有取就…"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发出受伤动物般的呜咽。
杨小荣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一把将林秀拖回炕上："你懂什么！
这是为家里好！
"王婆子趁机拎着竹筐快步走出屋子。
林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冲向灶台。
杨小荣还没反应过来，她己经抄起一把菜刀。
"今天谁敢动我女儿，我就跟谁拼命！
"林秀举着刀，手在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血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一滩，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杨小荣愣住了。
结婚八年，他从未见过温顺的妻子这副模样。
王婆子也僵在门口，竹筐里的婴儿此刻哭得更大声了，仿佛在呼应母亲的决心。
"反了天了！
"杨老太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老太太披着棉袄，拄着拐杖，不知何时站在了雪地里。
她七十多岁了，腰弯得像张弓，眼神却毒得像蛇，"小荣，你就这么由着这疯婆娘闹？
"杨小荣回过神来，大步上前要夺林秀的刀。
林秀后退一步，刀尖首指丈夫的胸口："别过来！
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我闺女活着！
"雪下得更大了，风卷着雪花从敞开的门灌进来，蜡烛的火焰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几个扭曲的人影。
婴儿的哭声，老人的咒骂，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在这个被大雪封闭的山村里，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隐约间门口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留下一声极低的叹息无人察觉。
杨老太拄着拐杖走进屋，指着林秀的鼻子骂："不知好歹的东西！
小梅那个死丫头出生时就该丢掉的，现在轮不到你不同意。”
林秀的刀没有放下，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婆婆，我也是女人，我也是我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闭嘴！
"杨老太一拐杖砸在炕沿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小荣，去把孩子拿过来！
"杨小荣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王婆子走去。
林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举着刀冲了过去。
杨小荣下意识地闪身，林秀却突然转向，一刀劈向王婆子手中的竹筐。
"啊！
"王婆子惊叫一声，松开了手。
竹筐掉在地上，盖子掀开，里面的婴儿滚了出来。
林秀扔下刀，扑过去抱起那个浑身血污的小生命。
婴儿接触到母亲皮肤的瞬间，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
林秀用颤抖的手指拂去孩子脸上的血污，露出下面粉嫩的皮肤。
孩子的眼睛还没睁开，小嘴却开始本能地寻找乳头。
"我的孩子..."林秀的眼泪滴在婴儿脸上，"妈妈在这里..."杨小荣站在原地，看着妻子和新生儿，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
王婆子揉着被刀背擦伤的手腕，骂骂咧咧地退到一旁。
杨小荣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造孽啊..."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小荣，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丫头片子处理了，明天全村人都会笑话我们杨家！
"杨小荣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看向妻子。
林秀抱着婴儿，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杨小荣你今天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就带着三个孩子跳河！
我说到做到！
"屋外，雪还在下。
那条吞噬了无数女婴生命的河流在黑暗中奔涌，水声被风雪掩盖，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万人坑边的沙土被雪覆盖，暂时掩埋了那些无人知晓的罪恶。
杨小荣突然觉得很累。
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妻子，最后目光落在那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脸上。
难得的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算了..."他哑着嗓子说，"养着吧。
"杨老太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你说什么？
""我说养着！
"杨小荣突然提高了声音。
"王婆子撇撇嘴，伸手要钱："那我这趟不能白跑。
"杨小荣摸出那五块钱扔给她："滚吧。
"王婆子捡起钱，悻悻地走了。
杨老太盯着儿子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好，很好。
你就等着后悔吧！
"说完拄着拐杖蹒跚地走进了风雪中。
林秀抱着婴儿，浑身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失血过多。
杨老太沉默地走过来，脱下自己的棉袄裹住母女俩。
"给她起个名吧。
"他说，声音很轻。
林秀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泪水再次涌出："雪...就叫雪吧。
杨雪。”
今晚，村东头杨小荣家的土坯房里却灯火通明，不时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啊——！
"林秀的第十次惨叫划破了雪夜的寂静，她浑身被汗水浸透，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指节发白。
林秀躺在土炕上，身下垫着几层旧棉絮，己经被血和羊水浸透。
她脸色惨白，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双手死死抓着炕沿，指节泛着青白色。
看到丈夫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很快被又一波剧痛淹没。
"啊——"林秀的惨叫撕破了雪夜的寂静。
"用力！
再用力！
"王婆子跪在炕尾，双手沾满鲜血，"看见头了！
"她那双浑浊的眼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习以为常的冷漠。
杨小荣进门后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这不是他们第一个孩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还是个丫头片子的话。
前面己经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的七岁，儿子的西岁，小女儿两岁，刚出生时还哭得很响亮，第2天却没了气息，后来便没人见过那小小的身体。
杨小荣想起今早去弟弟家时，母亲杨老太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小荣，这次要还是个赔钱货，你知道该怎么做。
"山里头就是这样。
养不起那么多张嘴，更供不起那么多"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杨家村下面那条湍急的河流边上，有个天然的沙坑，几十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女婴被丢弃在那里，村里的老人把那里称作"万人坑"，多少女婴的哭声在那里戛然而止，最终被河水冲得无影无踪。
"出来了！
"王婆子一声喊把杨小荣拉回现实。
林秀虚脱般瘫在炕上，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却死死盯着王婆子手中的婴儿。
屋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新生儿微弱的啼哭和窗外雪落的声音。
王婆子熟练地倒提着婴儿，在背上拍了两下，然后借着蜡烛的光仔细看了看婴儿的腿间。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动作也变得粗暴起来。
"是个丫头。
"王婆子撇撇嘴，随手扯过一块破布裹住婴儿，看都没看林秀一眼。
"林秀一下子呆滞住了：她用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说".给我看看孩子..."王婆子却己经转身走向墙角，那里放着一个装垃圾的竹筐。
她掀开盖子，像扔一袋发霉的粮食一样把新生儿丢了进去。
婴儿的哭声顿时变得闷闷的。
"王婶！
"林秀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痛击倒，"把孩子给我！
"杨小荣这时才动了动，他拦住王婆子："多少钱？
""老价钱，五块。
"王婆子拍拍手上的血污，"前几天你妈找到我说如果是个丫头就让我像上一个一样处理了，我办事利索，跟以前一样扔万人坑里，保证不留痕迹。
"林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小荣！
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杨小荣避开妻子的目光，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塞给王婆子："快去吧，趁天没亮。
"王婆子拎起竹筐，婴儿的哭声变得更微弱了。
她刚迈出门槛，林秀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炕上滚了下来。
她赤裸的下身还在流血，在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还我孩子！
"林秀抓住王婆子的裤脚，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求求你...还我孩子..."王婆子不耐烦地踢开她的手："疯婆娘！
养这么多丫头，你们家喝西北风去？
"杨小荣上前拽住妻子："你闹什么！
又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不都好好的？
"林秀的指甲深深掐进丈夫的手臂："上一个？
你以为我不知道？
二女儿出生时你说送给了别人家养，那家人对她很好..都是骗我的！
你们早就...早就...她还那么小连名字都还没有取就…"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发出受伤动物般的呜咽。
杨小荣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一把将林秀拖回炕上："你懂什么！
这是为家里好！
"王婆子趁机拎着竹筐快步走出屋子。
林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冲向灶台。
杨小荣还没反应过来，她己经抄起一把菜刀。
"今天谁敢动我女儿，我就跟谁拼命！
"林秀举着刀，手在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血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一滩，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杨小荣愣住了。
结婚八年，他从未见过温顺的妻子这副模样。
王婆子也僵在门口，竹筐里的婴儿此刻哭得更大声了，仿佛在呼应母亲的决心。
"反了天了！
"杨老太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老太太披着棉袄，拄着拐杖，不知何时站在了雪地里。
她七十多岁了，腰弯得像张弓，眼神却毒得像蛇，"小荣，你就这么由着这疯婆娘闹？
"杨小荣回过神来，大步上前要夺林秀的刀。
林秀后退一步，刀尖首指丈夫的胸口："别过来！
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我闺女活着！
"雪下得更大了，风卷着雪花从敞开的门灌进来，蜡烛的火焰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几个扭曲的人影。
婴儿的哭声，老人的咒骂，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在这个被大雪封闭的山村里，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隐约间门口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留下一声极低的叹息无人察觉。
杨老太拄着拐杖走进屋，指着林秀的鼻子骂："不知好歹的东西！
小梅那个死丫头出生时就该丢掉的，现在轮不到你不同意。”
林秀的刀没有放下，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婆婆，我也是女人，我也是我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闭嘴！
"杨老太一拐杖砸在炕沿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小荣，去把孩子拿过来！
"杨小荣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王婆子走去。
林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举着刀冲了过去。
杨小荣下意识地闪身，林秀却突然转向，一刀劈向王婆子手中的竹筐。
"啊！
"王婆子惊叫一声，松开了手。
竹筐掉在地上，盖子掀开，里面的婴儿滚了出来。
林秀扔下刀，扑过去抱起那个浑身血污的小生命。
婴儿接触到母亲皮肤的瞬间，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
林秀用颤抖的手指拂去孩子脸上的血污，露出下面粉嫩的皮肤。
孩子的眼睛还没睁开，小嘴却开始本能地寻找乳头。
"我的孩子..."林秀的眼泪滴在婴儿脸上，"妈妈在这里..."杨小荣站在原地，看着妻子和新生儿，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
王婆子揉着被刀背擦伤的手腕，骂骂咧咧地退到一旁。
杨小荣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造孽啊..."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小荣，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丫头片子处理了，明天全村人都会笑话我们杨家！
"杨小荣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看向妻子。
林秀抱着婴儿，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杨小荣你今天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就带着三个孩子跳河！
我说到做到！
"屋外，雪还在下。
那条吞噬了无数女婴生命的河流在黑暗中奔涌，水声被风雪掩盖，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万人坑边的沙土被雪覆盖，暂时掩埋了那些无人知晓的罪恶。
杨小荣突然觉得很累。
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妻子，最后目光落在那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脸上。
难得的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算了..."他哑着嗓子说，"养着吧。
"杨老太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你说什么？
""我说养着！
"杨小荣突然提高了声音。
"王婆子撇撇嘴，伸手要钱："那我这趟不能白跑。
"杨小荣摸出那五块钱扔给她："滚吧。
"王婆子捡起钱，悻悻地走了。
杨老太盯着儿子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好，很好。
你就等着后悔吧！
"说完拄着拐杖蹒跚地走进了风雪中。
林秀抱着婴儿，浑身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失血过多。
杨老太沉默地走过来，脱下自己的棉袄裹住母女俩。
"给她起个名吧。
"他说，声音很轻。
林秀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泪水再次涌出："雪...就叫雪吧。
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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