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妹妹出了车祸，当场惨死。
父母为了复活妹妹散尽家财寻找命运改写师。
“修改命运，扭转生死需要付出相等的代价......”
负责接待的女孩话还没有说完，父母猛地用力将我推了出去。
我错愕地回头望去，却只听见了父母冷漠的声音。
“用她的命换，只要能救令仪，怎样都行！”
他们毫不犹豫放弃我。
却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可以扭转生死的命运改写师。
1.
小女孩哑然，下意识望向我。
我满眼灰败地跌坐在地上，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父母没有注意到我即将崩溃的情绪，只兴奋地靠近小女孩，激动地问道：
“我们的令仪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
小女孩抿着唇，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扭转生死虽然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但你们三个人都是她的血亲，每人付出一点代价，也能换回她......”
妈妈看向我，眼底浮起厌恶：“不用了，令仪复活，我们得给她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至于顾令舒，她不过是一个累赘而已。”
“我们好吃好喝养了她十八年，如果不是因为她非闹着去看什么演唱会，令仪就不会被车撞死，用她的命换令仪回来，这是她应该做的。”
我的嘴里顷刻间泛起苦涩。
我和顾令仪先后出生，我出生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而顾令仪出生时阴云散去，天际布满霞光。
自此，顾家人便坚定不移的认为顾令仪是顾家的福星，而我，只会带来灾祸。
每逢好事发生，他们都会为顾令仪举办一场万人瞩目的庆祝仪式。
每逢坏事，他们就会将我锁进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任由我哭喊一夜又一夜。
我跌坐在地，身体止不住发颤。
一向严肃的爸爸却对我伸出手，将我拉了起来。
心中刚刚浮现一丝希冀，却听见他苦口婆心的劝说。
“令舒，你只有这一个妹妹，她就死在你面前，现在只有你能救她。”
我看着他浑浊的双眸，扯起嘴角苦笑。
在他们眼里，我存在的唯一作用似乎只是为了顾令仪。
这一生，我从来都没有被他们偏爱过。
爸爸见我迟迟不肯松口，声音更添了几分凌厉。
“如果不是你，令仪就不会死！”
“她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救我？
回想起当日车祸时的情形，我心下讥讽。
我和顾令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家中人只依靠衣服来分辨我们。
那天，顾令仪偷走了我的衣服，用我的身份要求出门去看演唱会。
可去的途中，车却忽然转路开到了高速上。
我还没来及问怎么回事，顾令仪就打开车门要将我推下去。
车流如织，被推下去必是死路一条。
我拼尽全力反抗，却不想顾令仪一时脱力，摔出车外。
“顾令舒！”
妈妈尖锐的声音将我飘散的思绪拉回来。
她迫不及待抓起我的手，想要强硬地让我按下指印。
撕心裂肺的痛意在心头翻滚。
但我竭力压制声音中的颤抖，低声开口：“妈妈，我也是你的女儿，我和顾令仪没有分别，你真的要我死吗？”
她捏着我手腕的力气忽然松懈，转瞬再次发力。
“为了令仪，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见这话，我的眼泪终于落下。
他们爱顾令仪，为了顾令仪做什么都可以，所以理所应当的献祭一个他们并不喜爱的女儿的命。
用我来换顾令仪活，换他们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
真是一笔合适的交易。
我甩开妈妈的手，按下了指印。
接待的女孩一脸难过，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口：
“被扭转生死之人在两个小时内暂时复活，完成复活仪式需要三天。”
“如果这三天你们反悔，可以随时来取消交易。”
2.
父母兴高采烈的离开后，我的心脏开始不规律刺痛。
这是以命换命会出现的症状，随着时间流逝，我的各个器官都会剧痛后衰竭。
女孩扶住我，双眼含泪：“老板，你为什么要答应这笔生意？”
我咬着牙站直，对着她摇头，没有解释。
天色渐暗，我才忍着剧痛踉跄着迈进家门。
一阵笑声传进我的耳中。
抬眼望去，顾令仪笑意盈盈地靠在妈妈怀中，爸爸正把一个剥好的葡萄塞进她嘴里。
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
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令舒回来了！快来看看你妹妹！”
爸爸浑厚的声音罕见的掺杂了几分慈爱。
他站起身，过来牵住我的手，轻声道：“真是多亏了你，不然你妹妹也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你放心，我和你妈妈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妈妈也看向我，一脸嗔怪：“你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忍心真看着你去死？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顾令仪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姐姐，我醒来爸妈就和我说了这件事，都是我不好！”
他们亲热地将我包围起来，嘘寒问暖。
父母慈爱，姐妹友善。
这样的场景放在每一个正常家庭都会溢出幸福感。
而我这样的场景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见我脸色苍白，妈妈满脸担忧：“令舒，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回房间休息，千万别生病了！”
这样关切的语气，我只在妈妈嘴里听到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我六岁时。
那年顾令仪生了一场大病，需要输血。
妈妈拿着毛绒玩具，用最轻柔的语气将我哄骗到了医院，几乎抽干了我身体里的血液，我昏厥了一周才脱离生命危险。
第二次，是在我十八岁考上国内顶尖大学时。
妈妈满脸骄傲地端给我一杯牛奶，说我是她的骄傲。
我满脸幸福地喝下去，再睁眼，就得知顾令仪已经顶替我的身份去学校报道。
这一次，他们又想要什么呢？
我抽回被爸爸攥住的手，裂开嘴角笑了一下。
“我已经把命给顾令仪了，这次你们还想要什么？”
我毫不犹豫撕碎了他们的遮羞布。
爸妈脸上都闪过一丝羞愤。
我耐心地等待着悬在头上的铡刀落下。
可这次，迎接我的只有放在头顶的温热手掌。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快点回房间休息吧。”
我错愕地瞪大双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到了一个温暖精致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顾令仪从小到大住的房间。
宽敞，明亮。
和我蜗居的阴暗阁楼完全不一样。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忽然对我好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我快死了，所以决定补偿我一些缺失的爱？
我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我还是决定亲自去问清楚。
长时间的做小伏低让我习惯了在家里蹑手蹑脚的走路。
我站在父母门前，刚刚想敲门就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声。
“我们都已经让顾令舒以命换命了，真的还能让她心甘情愿把名下的财产都给令仪吗？”
“她有多缺爱你不知道？这三天只要我们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像条狗一样乖巧听话。”
原来，他们只是为了榨干我最后一丝价值。
五脏六腑像是缓缓被撕裂，疼痛瞬间侵占了我所有思绪。
亲情，于我来说不过是一场飞蛾扑火。
靠的越近，伤的越疼。
跌跌撞撞返回房间后，我狠狠将自己砸在床上。
痛意在我身体里肆意破坏，我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命运改写师的信物察觉到我有生命危险，凭空出现在我的掌心。
我缓缓收拢掌心，颤抖着呢喃。
“受了十世的亲情之苦。”
“我再也不奢求了，两天后，就带我走吧。”
3.
我硬生生疼晕过去。
再睁开眼，爸妈和顾令仪都一脸担忧地围坐在床边。
“令舒，你晕了一天一夜，哪里不舒服？”
他们眼底乌青，似乎是一直在守着我，眼底的担忧似乎也真情实意。
我扯了扯嘴角，讥讽道：“以命换命，是燃烧我的生命复活顾令仪。”
爸妈的眼中闪过心虚。
我一字一顿继续说道：“我是疼晕的，我越疼，顾令仪越健康。”
“如果你们真的心疼我，不如就去终止交易？”
爸妈脸上担忧的表情瞬间消失，看向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取消交易？难道你要看着你妹妹再死一次吗？令舒，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但这种事，还是别提了！”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再出声。
倒是顾令仪却哭出声音，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她满脸自责：“对不起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痛苦，如果当时我在的话，一定会拦住爸妈的。”
“要不然，还是取消交易吧，我怎么能忍心看着姐姐用她的命换我的命呢？”
这话一出，爸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们猛地站起身，满脸哀戚地看着顾令仪，厉声训斥。
“令仪，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你不忍心看着你姐姐以命换命，难道你忍心看我们再失去你一次？”
他们情绪激动，眼底的焦急担忧仿佛下一刻就要凝成实质。
我看着他们父慈女孝的一幕，嗤笑一声。
顾令仪身子颤了颤，低声道：“姐姐看见我不高兴，我还是先出去吧。”
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爸妈心疼的眼神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
门被关上之后，爸妈似乎才想起来我。
他们看着我，目光溢出虚伪的温柔。
“你和令仪是孪生姐妹，肯定也不忍心她难过对不对？你放心，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的。”
我敷衍地点头，看着他们露出宽慰的笑意，然后三步并做两步去安慰顾令仪。
曾经，只要他们对我稍稍展露温柔，我就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知道他们偏爱顾令仪。
但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他们心里有我一点位置就好。
可他们演技拙劣，让我一次又一次认清现实。
我的父母，从没爱过我。
伴随着体内的剧烈疼痛，滚烫的眼泪滴滴坠落，打湿枕头。
我抱着被子蜷缩成团，闭上眼睛安慰自己。
“没关系，再忍最后一天，明天我就解脱了。”
4.
第二天，顾令仪抱着一个大箱子推开我的房门。
与我一般无二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意，刺眼至极。
“顾令舒，就算你在车上逃脱又如何，现在不还是要死。”
“还是为我一命抵一命这种窝囊死法。”
我们之间早就撕破脸皮，独处时她从不伪装。
她将沉重的箱子放到地上，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姐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钻心的痛意在我身体里游走，我忍着痛意开口：“我不好奇，顾令仪，我不想看见你。”
每看见她一次，就会想起那些不被父母偏爱的时刻。
那种钝刀子磨肉的痛意远比如今器官衰竭的痛意更甚。
顾令仪挑眉，猛地伸出手来拽住我的头发，用力将我拖下床，将我的头按进箱子里。
尖锐的物品刺进我的脸颊，挣扎中划出一道血痕。
“姐姐，这都是你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东西，你仔细看看啊！”
“当时你不是哭着求我不要抢走这些东西吗？现在我还给你，你怎么不想要了？”
她将我拎起来，眼底闪烁着疯狂的笑意。
“破相了啊，真好。”
“每次我看到这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就觉得恶心！”
我用尽全力挣扎，可身体早已经没了力气，只能任由顾令仪拖拽我。
“顾令仪，我们本是双生姐妹，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可如今我已经快死了，你还来为难我有什么意义呢？”
“从小到大，我从没有感受过偏爱，你为什么非要为难我！？”
她盯着我，嘴角缓慢裂开，露出骇人的笑意。
“为什么？”
“因为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声音尖锐，疯狂地摇晃我的脑袋。
“当年是我们家的保姆粗心，弄错了我们两个人的襁褓！所以你才应该是身负福运的妹妹！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你的！”
“只要你活着，这一切都有可能被抢走！”
听见这话，我瞬间呆住。
所以，我本应该拥有慈爱的父母，顺遂的人生。
这一切苦难的可笑源头，竟然是因为保姆抱错了孩子。
我自嘲地笑出了声。
实在是太可笑了。
顾令仪最见不得我笑，她咬着牙厉声质问：“你笑什么？”
“顾令舒，你是福星又怎么样？命运眷顾我让我听到了保姆的对话，你，注定在今天为我去死！”
剧烈的悲愤涌上心头，我的身体在瞬间迸发出力量，我猛地用力挣脱开她的钳制。
顾令仪一时不察，踉跄一下摔倒在地。
紧闭的房门瞬间被推开。
父母冲进来紧张地将她扶起来，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怒意：“顾令舒，你知不知道令仪还没完成复活仪式？如果她有个大碍你担得起吗？”
我满嘴苦涩，低声道：“可我也不想死。”
“如果我才是顾家的福星，你们会取消交易吗？”
爸妈的身子僵了一下，茫然一瞬后再次将顾令仪抱紧。
“令舒，不要胡说，难道爸爸妈妈还会认错你们两个吗？”
“我们知道你贪生怕死，只要你签了这个，我们一定会去寻找救你的方法，哪怕是再与命运改写师做一次交易。”
看着妈妈甩在我面前的股份转让合同，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湮灭。
不爱就是不爱。
无论我是不是福星，他们都不会爱我。
剧痛再一次侵蚀我的身体，我的视线也开始模糊。
我摸到合同，颤颤巍巍写下自己的名字。
“就这样吧，我们之间的亲缘，到此为止。”
见我签下字，他们松了一口气。
爸爸松开顾令仪，将我抱到床上，低声呵斥：“别胡说，我们会救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抱我，可我却已经不稀罕了。
疼痛撕扯着我的身体，将我所有的思绪撕得粉碎。
温热的鲜血从我眼角流出。
我痛得痉挛不止。
只有我能看见的命运改写师信物几浮在空中，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扭转生死交易完成。”
“12号改写师，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