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的粉笔头擦着陈黎生耳际飞过，在黑板上砸出一小团白灰。
林小婉气呼呼地转回身，马尾辫扫过邻桌的英语课本，惊起一片细小的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
黄小洁攥着钢笔的手指骤然收紧，墨水滴在草稿纸上晕开灰紫色的花，她慌忙用橡皮去擦，却把纸戳出个小窟窿。
"咳。
"陈黎生忽然压低声音，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课桌，"数学公式写歪了。
"女生猛地合上本子，耳尖红得要滴血。
早自习的英语朗读声浪里，陈黎生支着下巴看她慌乱翻书的模样，忽然想起前世黄小洁考上了全省最好的大学，毕业后听说进了家族企业——原来这个总把自己缩在影子里的姑娘，早在十七岁就藏着一片深海。
"生哥，你发什么春呢？
"猴子从抽屉里摸出包辣条，油乎乎的手指戳了戳他胳膊，"林小婉刚瞪了你八回了，你连她最爱的草莓豆浆都不买，是不是被老班骂傻了？
"陈黎生挑眉接过辣条，撕包装的动作忽然顿住——包装袋上印着"唐僧肉"三个红字，油亮的辣片在晨光里泛着可疑的红光。
他忽然笑出声，想起前世因为吃这玩意儿闹肠胃炎，还是黄小洁替他向老班撒谎说家里有事。
"猴子，"他把辣条推回男生面前，"以后别吃这垃圾食品了，攒钱给你妈买副手套吧，她在菜市场杀鱼总冻手。
"猴子差点被辣条噎住，瞪着眼睛看陈黎生掏出本崭新的笔记本。
那是黄小洁的数学错题集，他刚才捡作业本时顺手抽出来的，扉页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错题不过夜，疑问不过周"。
"喂！
那是......"黄小洁惊觉他在翻自己的本子，伸手想抢却不敢太大力，急得指尖在空气中虚晃。
陈黎生翻开第一页，看见三角函数的错题旁贴着便利贴，工整的解析下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和她铅笔盒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黄小洁，"他忽然转头看她，吓得女生立刻坐首身子，"早自习借我抄作业呗。
""可、可是早自习要背书......"她的声音像蚊子叫，眼睛却盯着教室前方的老班，生怕被发现两人说话。
陈黎生晃了晃错题集，故意拖长声音："昨天天台的便利贴......""别！
"黄小洁猛地伸手按住他的嘴，温软的掌心带着茉莉香。
陈黎生挑眉看她，女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触电般缩回手，连脖子都红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逗你的。
"陈黎生笑着翻开她的数学作业本，抛物线的解题步骤写得像印刷体，"其实我想......"他忽然顿住，看见作业本右下角用铅笔写着小小的"CLS"，旁边跟着个被擦掉又重画的笑脸。
黄小洁慌忙用橡皮去擦，却越擦越模糊。
陈黎生托着下巴看她手忙脚乱，忽然觉得十七岁的心动真是可爱极了——不像成年后那样藏着计算，只是纯粹的、笨拙的喜欢。
"这样吧，"他撕下张便利贴，在上面写"我帮你盯老班，你教我做题"，然后推到她面前，"公平交易。
"黄小洁盯着便利贴上的字，睫毛像蝴蝶翅膀般颤动。
她忽然从铅笔盒里翻出枚水果糖，用作业本挡着推给他："草莓味的......谢谢。
"陈黎生挑眉接过糖，锡纸在指间发出轻响。
隔壁班传来英语老师的领读声，他咬开糖纸，草莓甜香混着茉莉香在舌尖漫开。
黄小洁的铅笔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偶尔用橡皮轻轻敲他的手背："这道题要先画辅助线......""陈黎生！
"老班的怒吼突然炸响，"站起来背《滕王阁序》！
"全班瞬间安静。
陈黎生慢悠悠起身，瞥见林小婉正捂着嘴偷笑，猴子在桌下拼命对他比口型。
黄小洁的指尖在课桌下轻轻戳了戳他的校服裤脚，他低头，看见女生用铅笔在自己手背写了个"落"字。
"落霞与孤鹜齐飞......"他跟着她的笔迹念出第一句，感觉到她指尖在他手背上顿了顿，接着写下"秋水共长天一色"。
老班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全班，黄小洁的铅笔尖在"鹜"字上画了个圈，陈黎生忽然福至心灵："孤鹜的鹜是鸟字旁，不是马字旁。
""算你蒙对了。
"老班哼了声，"坐下后把课文抄三遍。
"黄小洁的肩膀剧烈颤抖，陈黎生转头看她，发现她正咬着嘴唇憋笑，眼睛弯成月牙。
他忽然想起前世有次暴雨，他没带伞在教学楼躲雨，看见黄小洁抱着作业本冲进雨里，马尾辫瞬间被浇成水草。
那时他想，这姑娘怎么笨得可爱。
"给你。
"她忽然推来张纸，上面是《滕王阁序》的重点句子，每个生僻字都注了拼音，"抄这个吧，省点时间。
"陈黎生挑眉接过，看见纸角画着只举着伞的小熊，旁边写着"别淋湿"。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她草稿本上看见的爱心，喉咙里涌起笑意，却故意板着脸问："怎么，怕我笨到抄不完？
""没、没有......"她慌忙摆手，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墨点，"只是觉得......你其实很聪明。
"这句话像颗糖扔进咖啡杯，在陈黎生心里漾开细小的涟漪。
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前世毕业典礼那天，黄小洁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他在台下打盹，根本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现在想来，她的声音应该像此刻的阳光般，温温柔柔却有力量。
早读课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
黄小洁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跑，陈黎生看见她发梢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耳后，忽然想起校门口卖的奶油冰淇淋——第一口总是甜得发慌，却越吃越让人上瘾。
"生哥，你最近不对劲啊。
"猴子勾着他脖子往操场走，"以前你早拉着我去给林小婉买零食了，今天怎么转性了？
"陈黎生望着远处正在给花坛浇水的黄小洁，她的校服裤脚沾了泥点，却浑然不觉地哼着歌。
林小婉和闺蜜们从教学楼里走出，粉色书包上的挂件在阳光下晃眼，他却觉得不如黄小洁铅笔盒上的小熊可爱。
"因为......"他摸出裤兜里的草莓糖纸，折成小船放进校服口袋，"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
"猴子一头雾水，却看见陈黎生忽然快步跑向教学楼，背影里带着前世从未有过的轻快。
黄小洁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男生逆着光跑来，校服领带松松垮在脖子上，嘴角还沾着点糖渣。
"给你的。
"他把折好的糖纸船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跑，声音被风扯得零散，"谢、谢你的草莓糖！
"黄小洁攥着纸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糖纸船的帆上歪歪扭扭写着"CLS"，和她草稿本上的字迹重叠在一起。
远处传来上课铃，她忽然想起刚才在办公室，老班指着光荣榜说："黄小洁，你这次数学又是满分，要不要帮陈黎生补补课？
"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纸船在掌心里轻轻摇晃。
黄小洁低头看着船底，发现他还画了颗星星——就像她每次偷偷看他时，眼睛里藏着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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